自20世纪中叶以来的近30年里，麻将一度销声匿迹。进入80年代，它突然又冒了出来，甚至有点大翻身似的轰动。那句有名的话可做证明：“十亿人民九亿赌，还有一亿在跳舞。”但是值得注意的是，它始终还是带着违法的帽子，即使到今天，帽子也没摘掉。人人知道赌博违法，但还是忍不住要去赌。

 

那时经常听说这样的故事。某某因打麻将被警察捉住罚了款，还进了戒赌学习班。按说他已经改造好了，可是出来打得更勤奋，似乎想把损失的时间补回来。警察不可能夜夜来抓赌，还有一大堆的重要案件等着处理。因此大家心照不宣，只要不是聚众豪赌，只要你不穿越娱乐的底线，那么玩玩也就无妨了。

 

如果要评选最喜欢打麻将的人群，估计四川人该拔得头筹。在其他地区还遮遮掩掩的时候，他们就已进入了繁荣时代。一个新的第三产业由此诞生——麻将馆。四川人爱打麻将，缘于他们的传统，也缘于他们安定的生存状态。丰饶的成都平原，享有天府之国的美誉。种瓜得瓜，种豆得豆，生活富足，时间也充足。在湖北我没听说过麻将馆，却见过比它更厉害的。大概是1995年的时候，去过一次黄石，大街旁的人行道上支着麻将桌，在光天化日下打牌，是道多么奇幻的风景。

 

相比而言，宜昌人打麻将还算文明。麻友多半在家里玩，实在凑不成一桌，还可去茶馆。不过此茶馆非彼茶馆，实际是挂羊头卖狗肉。我家祖父一辈的人也开过茶馆，与老舍笔下的《茶馆》一样，进城赶集的人累了渴了，进来歇歇脚，喝点茶水，顺便闲聊几句。暮色渐浓，就各自归去。如今的茶馆变了味，营业场所故意远离大街，夹杂在小巷里弄。越是隐蔽，越是生意红火。这里是牌友的乐园，却让文雅的“茶文化”背了黑锅。饮茶之意不在茶，在乎牌局之间也。“茶博士”当然也供茶水，收入却靠抽牌局上的彩头。茶馆不收茶水钱，这样子卖狗肉，卖得真够彻底。

 

我久居北京的姑妈回老家后，对这些茶馆惊诧不已。一日她从菜市场回来后感叹：“没想到卖鱼卖肉的地方也能开茶馆？！那么脏那么臭，居然还打得那么自在。”我们见怪不怪，反而给她讲了个故事。故事里的主人公向别人大发感慨：“我真佩服那些人，牌瘾那么大，在一只窄窄的小船上也能打上一夜。”听者就问他：“你又是怎么知道的？”他振振有辞：“我在水里看着呢！”

 

一直以为，爱泡茶馆的人，是那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，打着五毛一局的小牌，打发寂寞的时间。然而事实并非如此，茶馆如此兴隆，仅靠那些老人就可以支撑吗？这其中的奥妙，不进茶馆的人，注定无法参透。